番外：幸运手链
李四的妹妹叫Sophie，我有一个大长篇正在写，讲的是李四在513后退休，和妹妹生活在一起的故事，这篇就当它的番外了。大长篇是我和 @韭菜_馅饼 太太疯狂口嗨的产物，希望不会咕哈哈哈哈。
食用愉快。
Kara Stanton 非常看不惯他的搭档。
比如说他总是太过紧张，总是问个不停，总是强迫症一样清理他的武器。他是个完美的杀手，顶尖的，但是他也有种幼稚的，男孩的气质，让Kara总也看不透他。比如说，一个像他这么优秀的杀手，通常不会在手腕上戴着一条幼稚的绳结手链。事实上一个优秀的杀手通常不会在身上戴任何东西，她因为这个嘲笑过Reese很多次，但他似乎并不在意。那条颜色诡异，还褪了色的，破破烂烂的手链，还是稳稳套在他的左手上，随着他每一次拔枪的动作在Kara眼前令人心烦地晃来晃去。
有一天Kara以为她终于摆脱掉这条烦人的破绳子了——她其实也说不清楚为什么她如此讨厌Reese的手链，也许和她讨厌Reese那种天真的气质是同一个原因。那本来是一个简单的任务，但是他们已经连续不眠不休地奔波了48个小时，结果让那个该死的叛徒钻了空子。他从谁也没注意到的角落抽出一把猎刀，在她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之前捅进了Reese的肋侧。Reese和他扭打在一起，她这才抓住机会为他补上了那一针氰化钾。她架着Reese瘫软的身体走进外面的雨幕，以最快的速度撬开一辆车，把她面色惨白的搭档扔到后座。她从后视镜看着Reese的血从他的指缝里涌出来，他的头软绵绵歪在靠背上。“John，你没这么容易死吧？”她冲后面喊道，她的搭档虚弱地顶了一句“去你的Kara……”她将油门踩到底。
现在他们在最近的安全屋里。她为Reese缝合了伤口，打了一针吗啡和一针抗生素，他现在沉沉地睡着。Kara为他盖上毯子，然后出门去处理那辆偷来的车。
她花了将近两个小时，兜了个大圈子才回到安全屋，她进门的时候发现Reese已经醒了，他微微睁着眼睛，看起来有点困惑。
“Kara，”他的搭档叫住了她，声音迷迷糊糊的，“我的手链呢？”
哦，那条蠢绳子。她还以为Johnny Boy至少会问一下“现在我们在哪儿”之类的没那么白痴的问题，看来童子军男孩再次刷新了他的下限。那条蠢绳子？讲真？他差点死了，现在居然关心那条蠢绳子？
“掉车里了吧。”她耸耸肩，满不在乎地说道，“你真该学着长大了，Reese。”
“车停在哪儿？”他的搭档挣扎着坐起来，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静脉注射器，Kara挑了一下眉毛，狠狠地瞪了他一眼。他的搭档同样瞪着他，只是他苍白的脸庞和湿淋淋贴在额头上的头发让他的气势弱了很多。“车停在哪里？”他又重复了一遍。
“它就是条破绳子，John，不值得。”
“Kara——”他的搭档扶着床边站了起来，他的表情很痛苦，但他依旧瞪着她，“你不懂，告诉我车在哪里。”他用的是气音，但是语气中似乎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。
太蠢了，Reese，你这个该死的白痴，太蠢了。
“12大道和圣彼得大道交叉口，有个地下停车场，东北角，灰色福特，前车窗是碎的。”她知道她没办法阻止Reese，除非她再给他来一针吗啡，或者干脆一枪托把他砸晕。“要是你半路上死在外面了，后果自负。”他没有理会她的威胁，事实上他都没有再多看她一眼。他动作僵硬地穿上外套，一只手按着肋侧的伤口，慢慢地走了出去。
Kara看着他的搭档摇摇晃晃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。不，她不打算帮他找什么白痴手链，她就应该让他吃点苦头，也许这能让他成熟一点。“去你的，John，你个神经病。”她决定睡一会儿，她走到Reese刚刚躺着的床边，关掉静脉注射器的阀门——不能浪费。她躺倒在床上，床单湿漉漉的，应该是Reese的汗。她伸手摸到一片还没有完全干涸的血迹，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潮湿的腥甜味。她把手枪握在手里，闭上眼睛。
Reese蹒跚着走在凌晨的街道上。他没有打伞，实际上他现在需要冰凉的雨水为他降温，他在发烧，雨水浇在他滚烫的身体上，多少让他舒服了一点。他用力压着肋侧的伤口，但他还是能感受到温热的血液一点点渗出来，很快就被雨水冲淡了。停车场离这儿只有十几个街区，放在平时他用不了十分钟，而以他现在的状态，他只希望找到那辆车之前自己还是站着的。雨水迷住了他的眼睛，他抬起微微颤抖的手，胡乱抹了一把脸，依然很烫。一阵眩晕感袭来，他摇晃了一下。他甩了甩头，没有停下脚步。
“它就是条破绳子，John，不值得。”
不，它值得。它值得他拖着失血和高烧的身体穿过大雨去寻找，而Kara是永远不会懂的。“它就是条破绳子”不，它不只是一条破绳子，它是他的幸运手链，属于他的，独一无二的幸运手链，是他的妹妹亲手编织，亲手系在他手上的，它不是随便哪条破绳子。“看到这条手链，你就能想起我，它会给你带来好运，Johnny。”突然涌入脑海的回忆让他趔趄了一下，他扶住墙，大口喘息着。
Sophie，亲爱的，你可能要失望了……你的幸运手链并没能给我带来好运，但是每次看到它，我都会想起你。
是的，它让我想起你。当我蜷缩在战壕里的时候，当我匍匐在沙漠里的时候，当我躺在自己的血泊里的时候，我摩挲着那些绳结，然后我会想起你，我的baby girl。你说让我平安回家，它让我记起我答应过你。我从未食言，直到……直到……
“Johnny！Johnny！醒醒！”
Reese猛的抽了一口气。他差点倚着墙壁睡着了，或者是昏过去了，现在这二者的界限愈发模糊了。他开始感到寒冷，看来这次的高烧比想象中要难缠。他把外套裹得更紧了一些，压着伤口的手加了几分力，他从咬紧的牙关里挤出一声呻吟。很好，他需要疼痛来让自己保持清醒。他又靠着墙站了一小会儿，感觉恢复了一点体力。他继续向前走。
他答应过她会平安回家，但是后来他食言了。中情局的人来找他的那一天，他说了“好“，从那以后，他就再也回不了家了。
他试过回家。第五次暗杀任务结束后，他得到了几天假期，于是他搭了最近的一班飞机赶回了家。他坐在出租车的后座上，从街对面看着家门。天光一点一点暗淡下去，邻居家的车驶入停车道，放学回家的小孩打打闹闹，笑声隔着车窗听起来发闷。他没有动。那一刻他突然知道他回不去了。英勇的John Tallis中士这次不会带着新的勋章回家了，杀手John Reese坐在离家门口只有十五米的出租车后座上，试图鼓起根本不存在的勇气去打开车门。
他擅长杀人，他甚至不需要理由就可以毫不犹豫地夺去一条生命。他不问为什么，他只执行命令。他跑遍全世界追杀国家的敌人，他能面不改色地一根根拔掉一个人的指甲，他熟悉每一种让尸体消失无踪的方法，他总是“在敌境线后”，那里没有阳光，只有谎言和杀戮。他无数次地凝视着深渊，深渊也回望着他。“你是个怪物。”他听见深渊的低语，在他耳中回响。杀手，怪物，这就是他。每夺去一条生命，他的一部分灵魂都会随之而去，即使他杀死的是“国家的敌人”，即使他只是听从命令，也无济于事。
所以，就是这样了。他是个杀手，他是个怪物，总有一天他会失去全部的灵魂。他已经没有家了，因为他的存在只会让他的家人感到恐惧。
她们是John Tallis的家人，不是John Reese的。
“平安回家，Johnny。”
我已经不再是从前的那个我了，Sophie，我回不去了。
他毁掉了一切能把他和他的家人联系起来的东西，照片，书信，他行走于黑暗——不，他就是黑暗本身，和他的一切联系只会伤害到他的家人。他毁掉了一切，除了一件东西，他留了一份私心……
Reese突然意识到雨停了。不，是他走到那个地下停车场里了。腰侧的伤口似乎没那么疼了，但这不是个好迹象，这说明他的感官开始变得迟钝。快没时间了，他必须要赶快。“……东北角，灰色福特，前车窗是碎的。”那辆车，得找到那辆车。Reese又在伤口上加了几分力，试图让血流慢一点，好给自己多争取到一点时间。他脚步虚浮地朝东北方向走去，灰色福特，前车窗是碎的……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步伐，他只是机械地挪动着腿，脑子里重复着他给自己下的命令：那辆车，他必须找到那辆车，找到他的幸运手链……
他看到了，那辆车就在十米外的阴影里，他朝它走去，同时一阵更加猛烈的眩晕突然袭来，他险些摔倒。坚持住，John，坚持住，你就快要成功了，别在这时候放弃。他扶住车门，大口呼吸着。“你找到了那辆车，干得漂亮，Johnny。”他听到Sophie在他耳边说。他靠着车门站了一会儿，等着眩晕感过去，然后他拉开车门，摔进车里。
车里有淡淡的血腥味，卡拉简单地清理过后座的血迹，但他还是能察觉到那股若有若无的味道。“我一定流了不少血”，他心想。他的手链……一定是卡拉把他拖到后座上的时候拉扯掉了。他挣扎着弯下腰查看座位下面，肋侧放射的剧痛让他的视野一片漆黑，不过没关系。他伸出手，摸索着有点潮湿的脚垫，期待着一点点的突起和柔软的触感。他感受到了，它就在那儿，他的独一无二的幸运手链，他抓住它，调动全身的力量和自控，才没有在直起腰的那一瞬间疼的直接昏过去。他的视线开始模糊，但已经足够他看清他手里的东西。他已经无法说出那条可爱的小绳子原本的颜色了，因为不管什么东西被血浸透以后都会变成深褐色。他试图把手链重新系回手腕上，试了几次，但他颤抖的手指无法完成这么精细的工作，他索性放弃了，把它攥在手里。“看到这条手链，你就能想起我，它会给你带来好运，Johnny。”他又听到妹妹的声音了，看来他真是糊涂了。他没有力气自己走回去了，反正卡拉会来找他的，她看不惯他，但她不会让自己的搭档白白死掉，他相信她的专业素养。他任由自己仰倒在车后座硬邦邦的劣质坐垫上，他没办法再坚持下去了，他的头烧的快要裂开了，他闭上眼睛。“嘿，至少我找到了我的幸运手链不是吗？”他试图宽慰自己。
至少他临死前能有这么一小片“家”的碎片陪着他。他不敢奢求更多，他早就不盼着善终了。他早就知道自己会独自死去，没有人会拉着他的手为他送别。
等等。
他睁开眼睛，是Sophie，她就坐在他身旁，她的小手放在他手心里，那么柔软。Sophie冲他笑着，那一瞬间所有的痛苦都消失了，他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了那个甜美的笑容。他也冲她笑着，她绝对不知道他见到她有多开心。但他的笑容突然凝固了，他想起来一件事情……
“Baby girl，抱歉我把你给我的手链弄脏了……”他愧疚地说，用眼角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妹妹的表情。“没关系的Johnny。” 她还是笑着，明媚到可以融化外面的雨夜。她举起一只手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脸颊，“没关系的。”
他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难过。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，堵住了他的喉头，他抽泣起来，像个受惊了的孩子。“Sophie……你……你会……原谅我吗？”
他想要妹妹原谅他什么呢？是弄脏了他的手链，还是躺在一辆破车里等死？或者是他又一次抛弃了她，成为了一个杀人机器？Reese也说不清楚，但他就是问了，他想知道答案。
“当然了，Johnny，always。”
他听到了答案。他满足地闭上眼睛，黑暗如期而至。
Reese估计的没错，Kara对他很有意见，但她不会让情报局的资产白白损失掉。Kara小睡了一会儿，内心挣扎了一下，还是决定去找到那个白痴——在他把自己蠢死之前。她很快就回到了她处理车的地方。她打亮手电，向灰扑扑的后车窗照去，然后看到了Reese毫无血色的脸，John Rambo果然还是挺不住了。她拉开车门，把手指贴在他的颈动脉上，还好，有脉搏。“我该拿你怎么办呢，John？”她叹了口气。
Reese没有回答。他的手臂软绵绵地垂在身侧，但他仍然紧紧攥着那条破破的小绳子，仿佛那是他的救命稻草。
他微笑着，脸上闪烁着水光，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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